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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送中・燃燒的香江》不合時宜的提問

前接:〈反送中・燃燒的香江》基礎建設:港珠連結與新的戰場

焦點事件記者孫窮理

攝影:林靖豪

反送中・燃燒的香江

「反送中・燃燒的香江」系列,希望從香港《逃犯條例》修法,接近香港社運、政治、經濟,以及中國資本發展的軌跡,從對香港的描寫中,觸及台港,乃至東亞與全球,所有人在大國博弈下的共同命運。

與「帶路博弈計畫」的想法有著一定聯繫,我們看到香港人既依附,又受壓迫於香港被命定的「經濟門戶」與「金融中心」角色,而如何超越「戰略位置」的考量,看到人的真實樣貌,與屬於他們的「發展」的可能,這也是我們面向國際新聞的核心關懷與方法。

寫這些,給台灣人看,也給香港人看,給所有關心的人看;依賴小額分散募款的非營利媒體,要做到這些「跨界」的工作非常困難,希望你能捐款(月定捐單筆捐款)幫助我們(募款目標)。

大致以6月12日「百萬人」遊行為界,香港反送中運動到今天,經歷了近兩個月,各種群眾與警方、與反制的群眾間的衝突不斷,《逃犯條例》這個引爆點,已經不太重要,存在香港社會的壓力,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帶動起整個社會的焦慮。

選舉是社會不滿的的出口,但是…

而在一個「民主」的體制下,宣洩社會衝突的方式,也就是這次運動必然的長期訴求,真普選:起碼可以真實反映香港社會民意,決定政權移轉的機制,並不存在。機制建立的決定權在外部,在可見的未來,也還看不到可能性。

在這種情況下,這一次我們在香港提出的問題,一定程度上,顯得不合時宜。

這些提問,是這樣進行的:《逃犯條例》修法下,「一國兩制」崩壞的焦慮,到中國以司法為政治鬥爭工具,所帶出的人權問題,再看到此次運動發展出的新形式、回溯了香港回歸以來,民間的政治力量與北京22年的角力,接著進入由殖民,到「一國兩制」體制,造成社會不平等,卻也同時是香港人得以自保的經濟上「門戶地位」,最後,再將香港置入中國「基礎建設」的全球發展下,討論未來的發展。

不直接處理大家關注的各種抗爭與衝突的場景,把力氣花在這些急也急不來的大問題上,我們的考量是,作為一個外來的媒體,「距離」是它的劣勢,卻也有好處,可以讓我們從一個比較遠的位置,仔細盤點在這些衝突中,裡裡外外的各種力量,描繪一個相對完整的圖像,並從中找到切入議題的觀點;而把這種對「燃燒的香江」的冷性描述,插入躁熱的抗爭資訊裡,這是所謂「不合時宜」的地方。

不合時宜的提問,可能是,在急切地希望透過「真普選」獲得政治自主權的香港,怎麼看待「選舉」這件事?在台灣,2014年的「318」反服貿運動,與香港從傘運到反送中運動最大的差異,在於社會衝突是有出口的,五年來,運動與反挫的力量分別找到他們的政治依託,實現在選舉裡;然而,「選舉」真的是面對社會不滿的解方嗎?

就以香港社會「不平等」來說,獲得了透過普選,落實的政治自主,就真能的面對這個從殖民到「一國兩制」下「門戶地位」的任務編派的命運了嗎?香港「民主化」的過程中,怎麼安置「經濟民主」這樣的議程呢?怎麼看待這樣的經濟任務呢?

殖民體制下港台被編派的任務

在台灣,我們同樣看到了這個從日本殖民時代,由「農業台灣、工業日本」,到二戰體制下「前進基地」的工業化,到了冷戰時期,是由美國所編派的島鏈前緣,以及為美國資本代工的基地,這些構成今天台灣社會基本樣貌的角色。在民主化的過程中,這些被決定的命運,從沒有被放進政治改革的議程裡,走到今天,台灣甚至是「民主地」接受,並加強了這樣的任務編派。

冷戰結束,中國崛起,加入全球資本霸權的博弈行列,美中對抗,逼出二元對立的格局,在這種社會氛圍下,我們面對的,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所有的危機都被描述為「生存危機」,所有的矛盾,都會發展成「敵我矛盾」,我們也都在各種危機與矛盾的操作下,被迫「自由地」做出選擇。

中國的威脅的確存在,不僅僅是融合香港、統一台灣的國族意志,而更加是在其挾強大經濟實力所輸出的極權統治,無論是它本身的極權,或者以對抗它為名的極權;在這種二元對立的邏輯下,隨著「反中」的政治正確,台灣的人權保障也在收緊,就在香港反送中運動的高潮中,6月19號,台灣的立法院,通過《國家安全法》的修正案,收緊這部戒嚴遺緒的法律,從實體,到網路上,對抗「境外敵對勢力」。

而「境外敵對勢力」,這個名詞,是多麼地讓人熟悉啊,在2015年「709大抓捕」、「廣東勞工NGO案」,到去年(2018)的打壓佳士工人維權,中國動輒以對抗「境外勢力」與「顏色革命」,作為以司法作為迫害人權工具、並從而縮緊言論、維權、組織行動;「存亡危機」與「敵我矛盾」,永遠是極權的好藉口。

用冷靜的熱情,看見燃燒的香江

一點也無需驚訝,這樣的事情,在「民主的」台灣,一樣在發生,二元對立的思維,正一步步將我們推向戰爭的情境,民主當然不是壞東西,但是像台灣這樣的民主,不但不足以處理社會不平等的問題,甚至也不足以保障人權、面對各種獨裁政治的興起,那麼,我們又要怎樣的民主?

這個提問,當然又是不合時宜的,當香港人還在本地的與外來的國家暴力前,試圖奪回那一點點的民主的時候,對他們說,民主不是什麼。我們無法告訴香港人,「今日台灣、明日香港」,在大國的腳下,他們還遠遠地看不到這一天。

其實,在台灣,更被大家流傳的說法,是「今日香港,明日台灣」,不過,在這裡,香港只是一個「它者」,作為一個「中國威脅論」的符號,香港的命運必須悲慘,香港人只需要對台灣人說「不要相信『一國兩制』」這樣就已經夠了,而這些大概也是反送中期間,台灣部分媒體的基調,不過,我們想的不是這些,而想把香港和台灣放置在同一個時空下,和香港人、台灣人,一起看見香港,也看見台灣。

所以我們寫下了這些。

我們希望看見和台灣一樣走過殖民、在衝突中找出路的香港,也希望看到和台灣一樣,在大國博奕裡,一天天被逼向戰爭情境的香港,我們更希望,藉著這些工作,找到不隨跨國與官僚資本、帝國主義與極權國家利益服務,「港台一體」的出發點。從「拉開距離」與「不合時宜」的提問裡,用冷靜的熱情,看見燃燒的香江。

(全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