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至主內容

長榮空服員罷工》不對稱的拉鋸戰後 艱難的考驗正要開始

焦點事件記者孫窮理

長榮空服員罷工,是一場與長榮這隻巨蟹,以及媒體的拉鋸戰。罷工之後,空服員也仍要繼續與巨蟹持續奮戰。(攝影:王子豪)

前情提要

7月6日,空服員工會與長榮簽定團體協約,使持續17天的罷工即將落幕:〈長榮空服員罷工》苦戰17天 團協簽了些什麼?

長榮空服員罷工17天,終於在昨天(7/6)團體協約簽定後,將告結束。這一場勞資之間的耐力戰,堪稱自1989年遠東集團下的遠化罷工後,最大規模的私營企業與工會的鬥爭,30年前,遠化工會在國家機器的全力鎮壓下失敗,而這一次,國家的角色已有所調整,取而代之的是媒體的鎮壓,而從一開始,長榮就在「直播」等問題上週旋,希望將罷工推向媒體,讓參與罷工的工會與空服員暴露在鎂光燈下。

不對稱的拉鋸戰

在這個過程裡,從工會的訴求,到空服員個人,在媒體與網路鄉民前,被用放大鏡、哈哈鏡,放大、扭曲檢視,壓力鋪天蓋地,工會疲於應付來自四面八方的挑戰,陷入苦戰的泥淖,另一方面,長榮的狀態卻始終未被檢視,像是這麼多搭不上班機的旅客,都到哪裡去了?在它自己公布的「營收」數據外,航線停飛造成實際「獲利」的損失為何?乃至更重要的,其日常管理模式、手段,都沒有曝光在大眾面前。

這造成了這場罷工的「不對稱性」,在對工會來說「敵暗我明」的情勢下,而處於被動,難以評估具體對長榮產生的壓力,以及如何擴大壓力,造成戰局不力,6月28號,長榮董事長林寶水在工會「十天決定後續」前夕,拋出方案,迫使工會幹部接受,也在投票過程中,勉強說服會員同意,工會能夠考慮的,只有「如何全身而退」而已。

前情提要

7月5日,空服員27公里苦行,將罷工的士氣重新帶回到高點:〈長榮空服員罷工》苦行27公里 望蔡政府重視勞權、保護工會

不過,長榮趁勢逼進,拒絕工會的「禁秋後算帳」條款,卻在會員內部造成凝聚力、外部看到長榮「消滅工會」的意圖,質疑的聲音也出來,給了工會重整旗鼓、延長戰線,得以保留更多實力,不至於在最虛弱的時候結束罷工的機會,7月5號苦行,振奮士氣,在這種情形下上談判桌,簽下團協。

事實上,資方能不能消滅工會,那很難說,但工會自己若是士氣渙散,一股「氣」消掉了,自己一定可以消滅自己。也因此,先不論罷工拿到了什麼,它結束在7月6號,而不是6月29號,可以創造出「從容撤退」的場面,這一點非常重要。

重點必讀

〈從「禁搭便車」到「禁秋後算帳」:長榮空服員的初心與堅持〉追溯長榮空服員從組織工會到罷工的心路歷程:〈長榮空服員罷工》從「禁搭便車」到「禁秋後算帳」:長榮空服員的初心與堅持

工人集體對抗家父長式威權

當工會表決接受「628方案」的時候,在勞動條件上,已經難以取得戰果,這一點幾乎就已經可以確定,不過,要評價這場罷工的成敗,現在還言之過早,這要從罷工的核心來討論。7月2號,我們曾刊出〈從「禁搭便車」到「禁秋後算帳」:長榮空服員的初心與堅持〉一文,仔細了討論空服員工會長榮分會以及長榮航空企業工會組織的過程。

在那裡,可以看出「工會」對長榮空服員的意義,很重要的是在與長榮「家父長式」的經營管理權力對抗的ㄧ個集體力量,而如何使這股由下而上的力量得以保存、茁壯,進而改變企業體內部的文化,從「恩給」、「規訓」,轉為「參與」、「協商」,這是非常重要要的問題意識。

重點必讀

早在4月9號,罷工前的第二次協商中,工會對於「禁搭便車」的意涵就有所詮釋,重點在「促進工會團結功能」,對形式則沒那麼多堅持。〈二度協商破局 長榮空服員醞釀罷工

你知道嗎?

禁搭便車條款是為凝聚工會團結,以及保障工會會會員權利,以保持工會力量的約定。在在《團體協約法》第13條也有明文規定:〈什麼是「禁搭便車條款」?

這個問題意識,轉為罷工的訴求時,具體呈現出來的,是如「勞工董事」,這種讓這個集體,可以參與,或至少得知公司決策過程的機制;工會雖然提出比照華航「日支費(外站津貼)」150元的訴求,但對具體金額,卻始終沒有很大的堅持,因為他們更在意的,是附麗在其上的「禁搭便車條款」,著眼的仍是如何加強工會的團結與實力。

而當罷工的形勢漸漸不利,從主動的「勞工董事」、「禁搭便車」,逐漸被拉向被動的「禁秋後算帳」時,勞資雙方的拉扯,也依然是在同一條拔河繩上,只不過是紅線偏到哪一邊去,本質上沒有什麼改變。

關於這一點,長榮資方也非常了解。「勞工董事」、「禁搭便車」一點不讓,甚至在年終和調薪的議題上,製造「反禁搭便車」的條件:讓不參與罷工的人可以獲得這樣的「獎勵」,這也正是「家父長」的權威受到挑戰時,為維護其權力,而產生的的正常反應。

從這個角度看,長榮空服員的這一場罷工,便不會這麼難以理解,不過,它的確超出一般對勞資爭議集中在「勞動條件」或者「獲利重分配」,乃至於勞工抗爭都是「弱勢」、「迫於無奈」…的這些傳統的理解框架,而在長榮空服員身上,展示出的這個從勞工「集體」到勞工「主體」、進而挑戰資方管理權的過程,比之傳統框架,也不見得更不重要。

未來對工會嚴苛的考驗

從這次罷工,看到社會的反挫,已經不僅是長榮的政經勢力強大,或者媒體的意識形態所能完全解釋,許多同情工會的聲音也指出,這次罷工,也會是一次社會再教育的過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從長榮空服員身上,看到積極而團結的「工人主體」,應該是很重要的ㄧ件事。

前情提要

6月7號,罷工投票結果出爐時的相關數據,參考:〈長榮空服員罷工》跨過「雙門檻」 工會取得罷工權

罷工結束,工會面臨的嚴苛挑戰才剛開始,如果以《團體協約法》第6條第2項第2款,「超過企業雇用人數2分之1」的團協門檻來看,長榮空服員共約4,200人,工會在2016年迅速跨越門檻,取得團協議約權,在這次罷工投票時,會員人數為3,276人、投下2,949張同意票,收取「三寶」最高峰時,曾超過2,300份,而在昨天,工會公布還保留的「三寶」數量為2,060份,雖然這個數字被工會拿來當作「會員團結」的象徵,但它也顯示了工會可能已面臨「團協門檻保衛戰」的嚴苛考驗。

就如我們前面所強調的「資方能不能消滅工會,那很難說,但工會自己若是士氣渙散,一股『氣』消掉了,自己一定可以消滅自己」,罷工結束,工會面臨的挑戰將更為險峻,而罷工成敗也不是在此時可以判定的,比氣「盛」之後是比氣「長」,就讓我們一起持續關注這一場工人集體挑戰企業威權的耐久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