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鐵東移工程的爭議九年了。隨著自救會抗爭勢力的節節敗退,陳蔡信美不是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趕離這個家。
這幾個禮拜,許多過去在自救會幫忙的青年,由於怕是最後一次踏進陳家了,都陸續來探望陳蔡信美。即使學生們因進入不同人生階段,不能再幫忙了,她也仍然惦記。談話中也不時問,那個誰畢業了沒?當完兵了嗎?還是出國唸書了?
在突襲強拆的前兩天,從高中就開始協助抗爭的林晉暘也趕回來見見陳蔡信美。「我每次都跟學生們說,抗議是一時的,應該上課唸書就上課念書,我們不能耽誤人家的一生啊!」她一邊回憶跟學生的過往,一邊念起眼前已經結了婚的林晉暘,「那時候他都要大學面試了,竟然還待在南鐵的說明會上」,到最後還是她急忙把人捏走才能搭上夜車北上。
「有空再來坐喔」,陳蔡信美總是送到門口,揮手目送人離開後才安心。只是沒有想到,這句日常不過的話,再難成真。
自拆期限過後,陳蔡信美開始把自己心愛的油畫、黑膠唱片與縫紉機封箱整理。可是住了四十七年的家,她總搖頭說,要我怎麼搬得完;而有些事物,卻是她再心愛也搬不走的,比如親手設計的樓梯、扶手,比如親手打造的大理石牆面,又比如一家人在此生活的回憶。
對強拆,她心裡有所準備。然而,10/13,在屋裡眼見鐵道局與警力大剌剌地進入到自己四十多年來,日日細心照養的庭苑,眼見怪手動作將廚房拆毀,陳蔡信美還是崩潰了。
當天,她幾度嚎啕大哭,「不要拆我家,不要、不要.......」過去在人前非常自制,只會默默拭淚的她,在屋裡彷彿抓了狂地哭吼。鐵道局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只是,在屋裡陪同的政大地政系教授徐世榮說,鐵道局原本只給陳家人十分鐘搬家、離開,經爭取後,才「寬限」至下午三點。
離去前,徐世榮與陳家人一同在已然一空的客廳中禱告、唱聖歌,「希望壓迫到此為止,希望政府可以從南鐵案開始反省,希望所有的台灣人都不會再遇到一樣的事情」最後並陪同陳家人鞠躬告別家園。
走出家門這條路,明明再熟悉不過,陳蔡信美這一次卻走得痛苦、蹣跚。
圖、文:唐佐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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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除的隔一天(10/14),台南市長黃偉哲旋即在臉書發了一篇「心碎平交道」的貼文,表示過去九年來因為台南鐵路未地下化,導致上千人死傷,並感謝市民支持地下化工程。這篇貼文所主張的,也跟許多台南市民批評南鐵居民抗爭的理由雷同。然而,南鐵沿線的拆遷戶,真的反對鐵路地下化嗎?而原本地下化版本跟後來東移版本有何不同?政策又為何改變?
請見:〈南鐵東移塵埃落定 記一段消失的公共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