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事件記者孫窮理、蔣宜婷、謝碩元報導
用工會的力量,集體與資方談判,似乎是我們這系列討論到此的「共識」,不過在台灣,記者的工會之路走得並不平順,拿四大報系來說,1988年,聯合報、中國時報成立工會,不過其組成是以印刷、校對…等藍領勞工為主,記者的參與並不積極。
「記者早年跟社會責任掛在一起,有公共性,不只是一個工作,有使命感、志業,對社會有責任感,自己對工作認知,也覺得自己是文化人,而不是勞工,」前聯合報記者黃驛淵說到,許多一線記者的確不在意工時,黃驛淵認為,這並不是說記者沒有勞動意識、不反對資方壓榨,而是心甘情願這麼作。但是,時至今日,記者的社會地位、文化資本已經不如昔日。
「35歲以下的記者,薪資成長有限」,薪資無法支撐生活,因此產生被壓迫的勞動意識,而編輯台對內容控制的問題,也一直存在,「早年的記者抗爭比較是專業自主的問題,但是現在兩邊(加上勞動權)都要抗爭」,黃驛淵說。
這種外在環境的改變,新頭殼董事長蘇正平認為不是個別媒體可以解決,他說「網路跟社群網路發展,對媒體製作內容,發展很不利,這不利也會影響到媒體經營者,大部份都虧損,就會牽涉到媒體記者的工作條件比較差,薪資漲不上來,這很現實…」。
面對獲利的壓力,在四大報中,衝擊最直接的,就是商業化程度最高的蘋果日報。2012年壹傳媒交易案後,蘋果日報開始產製「即時新聞」的作法,使記者的勞動強度明顯提高。蘋果日報工會常務理事陳嘉恩認為,這呼應蘋果的經營者黎智英的想法,與報紙走下坡,應該朝手機等載具發展有關,讓新聞數量變多、速度變快。
不過突破記者工會組織的發動契機,也在蘋果日報。2012年,壹傳媒交易案,風雨飄搖,各種傳言不斷,加上報社管理階層對工會採取相對開放的態度,壹傳媒旗下蘋果日報等工會相繼成立,這種狀況才被打破(相關報導);而今年,台北市的勞檢,則又創造了另一次的客觀條件,勞檢後,東森電視台及自由時報工會成立,此時發動工會組織的,都是記者。
談到自由時報工會成立的動因,「像是去年318的時候,長時間值班,得不到支援,卻沒有人幫記者爭權益,而勞檢後,讓大家看到公司的問題…」,參與發起自由時報工會理事長郭安家說,「一些朋友有共同的想法」,於是從台北開始,串連到中南部。
郭安家說,工會組織的動作非常快,從付諸行動到實現,大概一個月的時間,而且保密到家,2015年5月31號,工會成立大會,過了一週,資方都不知道這個自由時報成立35年來的大事,已經發生了。到了6月5號,工會對外發布訊息,資方才一片愕然,忙著打聽,是誰去組了工會。
而工會的組成,也讓勞檢後,資方因應的計畫被打亂,為了應付七月底勞檢的複檢,原本社方開始準備勞資會議勞方代表的選舉,類似像聯合報的「8+2」,也傳言已經有長官開始找記者談,但是,工會一成立,勞資會議代表選舉馬上停了下來。
自由時報工會是「企業工會」,除了自由時報之外,還包括企業體旗下的英文報 Taipei Times,以及生活週報。工會成立後,他們開始在各地舉辦座談,目前反應算是熱烈,員工們有的熱血、有的觀望;同時,工會也積極尋求與資方對話,目前,雖然還沒有談到「8+2」等工時約定的議題,不過勞資雙方就「補休」的規定已經有一些對話。
而工會面臨的挑戰,在記者權益的部分,則是記者們也未必有共識的工時與加班問題。過去,資方習慣以「獎金」等非體制的方式,作為有特殊表現的記者的獎勵,如此難免顯得充滿「人治」的色彩,但是一旦建立了加班費制度,有人擔心,是不是資方就以加班費與獎金同出一個「水庫」為由,而減少獎金的發放。
郭安家認為,原本該給的沒給足是一回事,資方的確有可能利用「資源排擠」這一類的說詞,引起勞工之間的矛盾;「獎金發放的對象是『優秀的表現』,而加班費的對象則是『勞力的付出』,兩者的邏輯完全不同,」工會幹部解釋,「更何況,如果資方用『資源排擠』這樣的理由,造成勞工間的矛盾,實際上,報社的資源又是多少?」報社的營收與財務狀況並未為勞工所了解,在未來的攻防裡,都是可能產生拉扯的地方。
台北市的勞檢,「激發了大家的決心,覺得組工會是正確的方向,」郭安家說,尤其是在看到媒體違法的情形,是如此普遍時,集體受害者的意識就產生了。長起累積下來的問題,隨著勞檢被翻攪出來,「現在不做,那什麼時候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