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事件編輯小組何友倫
10月22日,焦點事件舉辦了茶會與座談,在週六午後的,我們除了與大家分享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我們1年10個月來做了什麼、意義何在外,也邀請3位媒體、社運圈的朋友,胡慕情、黃哲斌、吳永毅,跟大家談談他們心中對媒體的想法,以及在個人、組織、政治等層面上,如何思考大環境的問題;雖然這是一個以「募款」為主題的活動,不過,我們更希望聽聽大家對媒體的想法與作法,以下是我們的一點整理。
胡慕情(攝影:孫窮理)。
「獨立」媒體是什麼?
被孫窮理說是「到處亂闖」記者,胡慕情長期耕耘環境議題,單兵作戰式報導,一直是不可或缺的觀點,我們從她對媒體的反思,看到一個歷史的深度以及人與組織的關係。從歷史開始談起,解嚴後媒體蓬勃發展到2000年民進黨執政後,大量置入性行銷,約莫十多年左右的時間,未能使得閱聽人培養良好的識讀能力,因此閱聽大眾在資訊爆炸的時代,缺乏判斷新聞好與壞的條件。
在這樣的環境下,獨立媒體如何可能?獨立媒體的黃金年代,大致就是胡作為記者成長的年代(2004-2010),當時的部落格以及社群媒體,給予許多人進入公共領域書寫的可能,同時也因為主流媒體經營困難,地方線的記者開始整併與裁撤,許多地方議題沒人在報導了,種種原因使得獨立媒體有了存活的空間。
過去獨立媒體最重要的,是「講出別人沒有報導」的事情,也大概就是在這個脈絡下,出現了所謂「公民記者」與「獨立記者」,慕情認為,這兩個並非重疊的概念,公民記者的出現,一般被認為是落實資訊平權的途徑,然而在台灣的背景,卻是針對抗爭而出來的。因此公民記者往往已經有既定的立場,這個固定的立場會阻礙他去發現更多的真實。
立場先行的問題,走到最後甚至可能只是強化觀看的視角,使得媒體的信度開始下降。公民記者場域的混亂,以及社群媒體的興起,是造成專業媒體崩解的重要原因。由於市場競爭以及社群媒體興起,新聞產製開始大量取材於網路,壓縮查證的時間以及有違倫理的新聞,造成人們不相信媒體,進而更不可能花錢支持好的媒體,這樣的結果實質反應在媒體工作者的勞動條件上,惡性循環下,深入的報導更成為不可能之事。
焦點事件可以做什麼?慕情的分享給了我們一些可能的方向,至少我們應該要明確區分媒體的立場是什麼,「好」的新聞與單純的資訊分享是不同的,而如何使媒體具備公共性並且存活下來,是慕情給我們的功課,我們也會努力嘗試。
黃哲斌(攝影:孫窮理)。
主流中的「多元」聲音
哲斌曾擔任過新聞網站副總編輯,一路走來都在主流媒體任職,自認非常「不獨立」,我們從他的討論中,看到傳統媒體產業與網路世界的競爭,以及兩者如何相調和。黃從10年前開始講起,他說他最早意識到主流媒體出現問題,是在樂生保留運動的時候,當時這個爭議在網路上鬧得沸沸揚揚,卻沒有任何媒體作出深入的報導,他非常納悶。要了解樂生,必須透過當時幾個重要的部落格才能獲得,後來他做了一個網摘,整理樂生的爭議,放到他們的網站,獲得不錯的迴響。
近年越來越多的爭議,哲斌開始思考,我們是不是需要更多元的媒體,呈現不一樣的觀點。網路的出現,給我們希望填補這個新聞市場的空缺,同時也是一個強力的挑戰。過去的媒體具有很強的商品性格,我們付錢才能看到新聞,現在在網路世界,對於媒體則轉為「認同」,媒體能不能夠存活,反而是讀者對於媒體認同與否的問題。在這樣的問題意識下,黃給焦點事件下了6個考題,這6個問題不只是我們需要思考的,也是所謂「新」媒體在網路時代不能避免的困境。
- 如何找到讀者,為什麼需要你的服務,能後回應當下資訊的缺口?
- 如何重建讀者的信賴與認同?
- 如何在社群時代擴散訊息,將影響裡極大化?
- 如何用新技術生產內容?
- 如何把讀者的認同支持,轉化為驅動組織的永續能源?
- 有多少有形與無形的資源可以支持媒體的運作?
吳永毅秀出1990年代《台灣工運》雜誌。(攝影:孫窮理)。
從「準有機媒體」走向「有機媒體」
永毅現在在台南藝術大學教書,過去工會蓬勃發展的年代,他參與組織了多個工會,並且在中國時報擔任記者時,組織了中時工會,從工會組織的經驗,他期待焦點事件可以成為「有機媒體」,讓工人階級再現自己的聲音。永毅認為,現在沒有任何社運團體有自己的媒體網絡,在他的看法裡,正是因為這部分的缺乏,所以使得很多議題缺乏與社會對話的基礎。
他以義大利左翼知識份子葛蘭姆西「有機知識份子」的概念,提出媒體也應該發展成「有機媒體」,可以有勞動階級自己的觀點。媒體不一定要中立客觀才能報導真實,就算是踩穩了立場,也同樣可以提供社會大眾真實的資訊。
在這樣的概念下,永毅分享了自己過去在中時工會的經驗,1994年9月1日記者節,當時普遍的思潮認為需要爭取新聞自由,避免外部、內部的干預。但是當時「工人立法行動委員會」系統認為,干預不應區分為內外之別,真正的問題在於要避免新聞為財團所掌控,因此在建立報紙理想國的願景下,發表了「報紙獨立建國宣言」。
在報紙理想國中,由白領、藍領、灰粉領以及讀者等四大族群,從票選編輯到票選頭條,收回租借(廣告),建立讀者公約等,種種步驟都是為了促進報紙的公共性,我們已經有了公共電視,更需要有公共報紙。此外,永毅也提供了一個「機關報」的想像,由工人自己書寫,說的是工人自己的故事、工人自己的文學、工人自己的文化等。
永毅的看法,給了焦點事件辯證性的思考,媒體與運動的距離是什麼?能不能跳脫資訊的框架?中立客觀對於媒體的意義是什麼?甚至媒體可不可以作為社運團體的一部分?
危機就是轉機,焦點如何可能
三位與談人具體的現象觀察,給我們非常多需要思考的問題。現在網路上已經不乏各種觀點的報導、評論,幾乎人人都擁有發話的可能,比即時性,我們可能比不過社運團體自己的粉絲頁,那麼焦點事件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記者亂闖的時代已經過去,若真的已經從個人走向組織,那麼我們如何善用組織的優勢,介入更多的公共議題?這一兩年成立非常多的「新」媒體,我們如何在紛亂的市場中,突顯自己的特色,如何定位自己?上述問題都是我們接下來必須回答的。
現在這個時代相對於媒體非常困難,1年10個月來的實驗,我們正逐漸摸索出屬於自己的道路,期待自己可以成功走出一個媒體的公共性,在「喧嘩之中」,發出「眾聲之外」的聲音,需要你的支持:【捐款給焦點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