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鎳礦開發對蘇拉威西社區環境的影響

印尼蘇拉威西鎳礦開發分為「開採」和「冶煉」兩部份。

「開採」部份,挖掘表層紅土,破壞森林植被與水源,並可能增加洪水泛濫和土石流等災害的發生風險;「冶煉」部份高耗能,使用燃煤發電是目前最主要能源,造成冶煉廠區附近粉塵問題、空氣污染,冶煉後產生的大量尾礦和礦渣也會造成水和土壤污染。

「開採」部份:水污染、生態與森林破壞及洪水威脅

以2022至2023年,對淡水河谷註釋開採與設廠的Sorowako地區河流與水源的水質檢驗為例,發現「六價鉻」和「總鉻含量」超過了世界衛生組織和印尼國家標準註釋;在鎳礦開採影響下,當地Asli村的水源呈現混濁狀態,日常最多接觸、使用水源的村內婦女和兒童是受影響最嚴重的人群註釋

淡水河谷(Vale S.A.)為巴西的跨國公司,主營金屬冶煉和採礦業,20世紀初,由美國資本家成立,1942年,巴西政府將其收歸國有,2002年私有化。

印尼淡水河谷(Vale Indonesia)則由該公司與印尼國有礦業公司(PT Mineral Industri Indonesia,MIND ID)與日本住友等財團共同投資,2024年,印尼政府以採礦許可權為籌碼,要求淡水河谷與住友出售它們手上的14%股份給MIND ID,交易完成後後,MIND ID持股34%,將微幅超越淡水河谷的33.9%,成為最大股東。

在一些水域中檢測到的「六價鉻」和「總含鉻量」分別達到最高每公升0.075mg和0.144mg,世衛組織規定飲用水中總鉻不應超過每公升0.05mg,印尼國內標準六價鉻在灌溉和飲用水中不應高於每公升0.05mg。

六價鉻為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nternational Agency for Research on Cancer,IARC)的「一類致癌物」,在不鏽鋼的焊接或熔化鉻金屬等「熱加工」工序會產生。

2000年上映的美國電影〈永不妥協〉即美國環境運動律師艾琳・布羅克維奇(Erin Brockovich)與太平洋煤氣電力公司(PG&E)隱瞞六價鉻污染的真實案例改編

資料來自2023/3,WALHI(Wahana Lingungan Hidup Indonesia,印尼環境論壇)報告:〈在電池材料需求增加的背景下,印尼淡水河谷公司的鎳礦開採和冶煉導致河流和社區水源中重金屬毒性污染增加〉(英文版)。

此外,Gema Kreasi Perdana(GKP),2017年開始的開採,破壞了鄰近東南蘇拉威西的瓦沃尼(Wowoni)島近海海洋生態,造成漁民的生計危機。瓦沃尼島居民80%依靠漁業維生,他們使用小船在近海10公里以內捕魚,同時在森林區域進行少量種植。

雖然鎳礦開採地位於森林區,但廢棄物最終流向大海,因為開採的廢水和港口的建造,超過2公頃的珊瑚礁被破壞,珊瑚礁魚幾乎絕跡。對捕撈章魚、鰤魚、鰹魚的漁民來說,漁獲量在近年下降至此前的10%,只能被迫使用更多燃料,前往海洋更深處捕撈,導致更多的燃料耗費,收入最終降低了超過50%,相應地,也增加了勞動時間註釋

參考2022/6,WALHI(Wahana Lingungan Hidup Indonesia,印尼環境論壇)報告〈TEMUAN-TEMUAN LAPANGAN DAMPAK PERTAMBANGAN NIKEL DI PULAU WAWONII KABUPATEN KONAWE KEPULAUAN, PROVINSI SULAWESI TENGGARA〉(現場直擊:鎳礦開採對東南蘇拉威西省科瑙威群島瓦沃尼島的影響)。

北科納韋的森林因鎳礦開採而被破壞。

蘇拉威西覆蓋著大片熱帶雨林,本地民族大多依靠森林輪墾農業維生,但這樣的生活方式並未受到印尼政府承認。大多數森林農業區都被政府視作未開發的森林區,是需要被利用的資源。鎳礦開採大多也使用這些所謂的「無人森林區」。

2022年印尼全國已有76.5萬公頃的森林被納入鎳礦開採的特許區,較上一年度(2021)增加了17%,東南蘇拉威西省的北科納韋(Kabupaten Konawe Utara)從2016採礦興盛到2022年,大量位於山頂的森林被破壞,變成了鎳礦開採區,鎳礦開採後裸露的黃土從港口向內陸林區一路延伸。幾乎年年都有山洪爆發註釋;不僅沖毀村莊房屋,也破壞了即將收穫的稻田和玉米田。

2019年6月,北科納韋發生連續降雨,山洪爆發淹沒了多達1,235戶房屋。這是該地區最嚴重的一次洪災。

冶煉的發電廠污染

鎳礦冶煉涉及複雜的化學反應,目前主流冶煉技術分為火法與濕法兩類,火法冶煉中應用最廣的是高耗電的「迴轉窯電爐(Rotary Kiln-Electric-Furnace,RKEF)」技術,可將鎳礦轉變為鎳鐵,再製成不鏽鋼;蘇拉威西島本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地區,缺乏充足的電力基礎設施。因此,許多鎳礦冶煉廠自行建設發電廠,而這些發電廠幾乎全都是燃煤電廠。

根據2023年的調查,蘇拉威西的各鎳冶煉廠共建有35座自建發電廠,總發電量達到5,665MW,每年耗煤量高達2,266萬噸。這一數字幾乎是台中火力發電廠年耗煤量的兩倍。

由於這些冶煉廠主要集中在蘇拉威西東部沿海的狹窄地帶,其龐大的發電量伴隨著嚴重的二氧化碳和二氧化硫排放,並導致了煤塵的飄散、酸雨的形成、居民呼吸系統疾病的增加以及海洋污染的加劇。特別是在中蘇拉威西的青山園區附近,海港周邊的海水因煤渣洩漏和其他發電廢棄物而染黑,發電廠冷卻機排放的熱水也對當地社區魚塘造成了嚴重影響。

在東南蘇拉威西的莫羅西(Morosi)地區,德龍集團建有一期和二期冶煉園區,當地的年煤炭消耗量高達778萬噸。根據當地社區健康中心的統計,急性呼吸道感染的病例在近年有顯著增加,從2020年的440例上升至2022年的796例。這些自建的發電廠多數管理不善,導致大量燃煤在露天存放,灰塵隨風飄散至周邊社區。印尼國內的媒體報導中,經常可以見居民在家中簡單摸過桌椅後,滿手煤灰,這反映了當地空氣污染的嚴重程度註釋

本段內容參考:2023年WALHI(Wahana Lingungan Hidup Indonesia,印尼環境論壇)的報告:〈BOOMING PLTU CAPTIVE: IRONI TRANSISI ENERGI, KEHANCURAN EKOLOGI, DAN HILANGNYA SUMBER PENGHIDUPAN MASYARAKAT DI PULAU SULAWESI〉(繁榮的發電廠:能源轉型的諷刺、生態破壞和蘇拉威西島社區生計的喪失)

冶煉後的尾礦問題

除了火法冶煉外,越來越多新冶煉項目開始走向濕法冶煉,也就是高壓酸浸(High Pressure Acid Leach,HPAL),其最終產品硫酸鎳可以用於電池製作。在全球電動車產業蓬勃發展的當下,越來越鎳礦石被投入電池相關產品的製造中。不過,這種製程會產生大量有毒的尾礦。平均一噸鎳金屬的生產會帶來120到160噸酸性液態尾礦,其中包含大量重金屬離子,一旦流入河川,將造成嚴重污染。

2020年1月,兩家冶煉公司嘗試向政府申請進行深海尾礦處置(deep-sea tailings disposal,DSDT),也就是將液態尾礦酸鹼中和後,排入海洋深處,兩家公司預計每年向海洋深處傾倒共3,100萬噸尾礦註釋。在沿海地區居民和非政府組織礦業倡議網絡(JATAM)的抗議下,先後妥協,取消了深海排放計畫,而是選擇在陸地上建立尾礦壩。

這兩間公司,是印尼Harita集團的PT Trimegah Bangun Persada(TBP),和浙江華友鈷業的「印尼華拓(PT Hua Pioneer Indonesia,HPI)」,TBP計畫位於奧比島(Pulau Obi)每年傾倒600萬噸礦尾,HBI則負責管理青山園區內,浙江華友鈷業、格林美集團,以及青山集團兩間子公司的廢棄物,每年預計傾倒2,500萬噸礦尾,如果計畫成功執行,也將成為世界最大的DSDT計畫之一。

在這個計畫之前,全球有16個礦場,以DSDT的方式處理廢棄物,但印尼(2個)與巴布亞新幾內亞(4個)的DSDT,就佔了2015年全部傾倒量2.27億噸的91%

DSDT的計畫,參考〈Indonesian miners eyeing EV nickel boom seek to dump waste into the sea

但這種作法並不比深海排放好多少,因為尾礦壩的建設需要清除大面積森林,並且長期堆積的尾礦會污染周圍土壤和水源,並隨者雨水與空氣進入生態循環中。在青山園區附近,海洋珊瑚礁被發現遭到了嚴重破壞,這很可能就是尾礦洩漏產生的影響。

2019年,巴西曾發生淡水河谷(Vale S.A.)公司的布魯馬迪紐(Brumadinho)鐵礦尾礦壩崩潰事件,導致272人死亡,下游300公里河流被污染註釋。目前印尼礦業未發生類似的災難,但隨著冶煉廠產能提升,這些陸地上的尾礦壩遲早會被填滿,尾礦問題仍是鎳礦冶煉產業的不定時炸彈。

2019年發生事故的布魯馬迪紐,當時已經3年沒有繼續傾倒廢棄物,崩壩造成1千萬立方米的液化廢物或尾礦衝出,夷平村莊,大量有毒泥漿流入帕拉奧佩巴(Paraopeba)河。

雖然當時大壩已通過安全檢查,並配備了最先進的監測設備,但沉積物長期累積,加上地震、強降雨,以及新的沉積物等,造成大壩內的滑動面積增大,大壩在應力的作用下產生變形,終至崩壩

在2019年事故之前,2015年,同屬淡水河谷的Fundão尾礦壩就發生崩壩,造成19人死亡,4千萬立方米的廢棄物,污染了長達663公里的多西(Rio Doce)河,成為當時巴西歷史上最嚴重的一場環境災難,這兩個重大的崩壩事故之間,相隔不過三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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